戴明與格里希
  一個外表隨和內心倔強的61歲老頭兒坐在我面前,他每年有一半時間在國外大公司做調研和咨詢,他是交大安泰經(jīng)濟管理學院的教授孟憲忠,我拜望他時,他愛請我吃西紅柿炒雞蛋,這次我跟他談臺風口的豬群該怎么辦,他把主題卻轉向了豐田總部會議室掛的三張頭像。他說,一張是豐田的創(chuàng)始人豐田喜一郎的;另一張是現(xiàn)任總裁的;還有一張是美國管理學家愛德華·戴明的。
  戴明1950年到日本指導質量管理,前后持續(xù)長達近四十年。“日本人說,戴明拯救了日本的質量,我們永遠不會忘記這個人,中國其實也曾有一位偉大的德國人威爾納·格里希來過,但中國人卻把格里希完全忘了!”說到這兒,他把眼睛從鏡片后瞪得大大的,氣憤地放光。
 
  中國國企*9位“洋廠長” 威爾納·格里希
  格里希是一名退休的高級工程師,1984年,他應邀到中國武漢柴油機廠做廠長,當時柴油機制造業(yè)有一個說法:中國產(chǎn)的柴油機,數(shù)公里外就可聽見噪音,而且機器一發(fā)動,油漬亂濺四周;相比之下,德國產(chǎn)的柴油機竟然可以放在地毯上工作,安靜得連隔壁辦公都不受影響,就是在這個巨大的質量差距下,格里希上任了,在他主持的*9次管理會議上,格里希從氣缸中抓出一大把鐵砂,鐵青著臉說:“你們看,我抓出了什么?在德國,氣缸雜質不能高于50毫克,而這個氣缸平均雜質是5000毫克,你們很多人以為這是技術問題,不,其實不是,這是責任心問題,是工作極不認真的結果。”
  以此為起點,格里希開始了精細質量管理,武柴的產(chǎn)品質量很快就見起色,還遠銷到世界各地,兩年后,種種原因,格里希卸任回國,令人遺憾的是,武柴沒有象豐田那樣實現(xiàn)了崛起,而是人走茶涼,產(chǎn)品質量再次滑落了下去。但格里希卻象當年的戴明關心豐田一樣,他回到德國后,始終惦念著武柴,期間多次回到武柴探望,一次探望中,他又發(fā)現(xiàn)了氣缸里存在未清除干凈的鐵粉,仍然像以前一樣大聲咆哮:“你們怎么能這么不認真!”但無濟于事。
  后來,武柴破產(chǎn)了,格里希在德國去世,據(jù)太太講,臨終前的格里希還念叨著武柴,再后來,太太特地帶著他的遺像,想回武柴看一眼,結果到了武漢才知道,武柴廠區(qū)已經(jīng)用來開發(fā)房地產(chǎn)了。
  故事講到這兒,老孟嘬了一口可樂,把一大塊西紅柿夾進嘴里,眼睛在鏡片后面咪縫起來:“我留給你一個問題,戴明與格里希,同樣是外國人,戴明引發(fā)了日本的質量革命,幫助豐田發(fā)明了聞名全球的精益生產(chǎn)管理體系,而格里希為什么被中國人忘卻了?”
  中國欠下一筆“認真”債
  西紅柿炒雞蛋撤掉了。幾天后,桌對面換成了徐樂江,徐樂江是寶鋼集團的董事長,寶鋼是一家央企,國企做成全球數(shù)一數(shù)二不稀奇,但能被《財富》雜志評為全球最受尊敬的公司,還能被國際三大評級機構(標普、穆迪、惠譽)分別給予*6信用評級,倒挺稀奇的。
  許樂江的管理模型
  本來我與徐樂江此前設定的話題是領導力,期間突然想起老孟,便把老孟的問題引到寶鋼的語境,想順便問個究竟。徐樂江是那種習慣于把注意力聚焦在談話對方身上的領導者,從底層一步步干上來的,情商高。他輕松慷慨地分享著他的體會。
  徐講了這樣一個故事:1980年代初,當時還是技術骨干的徐樂江被派往日本新日鐵接受培訓,正是在日本,徐*9次學習了PDCA。P(Plan計劃)D(Do執(zhí)行)C(Check檢查)A(Action處理)也稱作“戴明環(huán)”,是一個循環(huán)使用的質量管理工具。
  回國后,他把這個管理模型引入到寶鋼,結果總感覺效果差一點點,究意是哪兒出了問題呢?左思右想,最后,他找到了問題的關鍵,他在這個管理模型后面加上了兩個漢字“認真”,就是“PDCA+認真”,一用,果然奏效!他說,如果不加上“認真”這兩個字,PDCA一用就走樣,很容易成為表面上的功夫,就這樣,這個著名的管理模型才在寶鋼的基礎管理中發(fā)揮了很大的績效。對此,徐樂江反思,我們在注重引進西方先進管理工具的同時,還要注意它們在中國如何落地。中國在產(chǎn)業(yè)文化方面還有一些欠債要還,“我們要從積極的角度看待這筆“認真?zhèn)?rdquo;,因為這些債存在的地方,就是我們進行管理創(chuàng)新的空間!”他說。
  其實,就在我見徐樂江前一個月,在阿里巴巴杭州總部園區(qū),我也碰到過他,當時純屬偶然,老遠看走來一隊人,東張西望,團結緊密嚴肅活潑的節(jié)奏,湊近一瞧,認出是徐樂江,原來,他是帶著寶鋼的“點善軍團”(寶鋼內部培養(yǎng)的有創(chuàng)業(yè)精神的年青管理者團隊)來找馬云取經(jīng)的。訪談到最后,話題自然落到了對“80后”、“90后”的看法上。
  我問:“你對新一代的期待是什么?”
  他說:“后來者肯定會越來越聰明,但后來也有后來者的問題,這個世界變化太快,我希望他們要有定力,要認真!”
  等待臺風的豬
  的確,在這個躁動的無線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激情滿懷的“后來者”們似乎人手一把明晃晃的金鑰匙,他們熱衷于把自己的產(chǎn)品擺在“風口”,然后等待臺風。如雷軍所說,站在臺風口,豬都能飛上天。問題是,即便臺風來了,會吹哪些豬呢?是不是專挑那些還掉“認真?zhèn)?rdquo;的豬去吹呢?
  原因很簡單,消費者最終愿意為持續(xù)高質量的產(chǎn)品與服務買單,如果中國人始終趟不過格里希這條質量之河,始終懶得去翻格里希這座認真之山,縱然我們有天大的本事能把死人說活,最終也難逃飛起來又摔下去的宿命。
  去看看馬佳佳的情趣用品店,再去看看錘子手機的出貨量和質量反饋,企業(yè)本質上就是一筆認真賬,與其等臺風來,不如先去請格里希們,臺風就在格里希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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