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黑工廠的覆滅啟示：美國一家火雞加工廠因奴役和虐待智障工人被判罰2.4億美元

　　5月1日，美國聯(lián)邦陪審團作出一個歷史性的裁定： 32名在艾奧瓦州亨利火雞加工廠遭受常年奴役和虐待的智障工人將得到2.4億美元的賠償。

　　法律專業(yè)人士認為這個決定是“歷史性的”和“令人驚訝的”，它結束了艾奧瓦州歷史上的一段黑暗的篇章。

　　美國平等就業(yè)機會委員會(EEOC)代表這些工人提出訴訟。這是自該委員會成立48年以來，獲得的*2分量的判決書。

　　“我哭得像個孩子，無法控制。我親身認識他們每一個人，包括現(xiàn)在生病的兩個。”當八人陪審團經過八小時的審議并宣布判決后，EEOC的律師羅伯特·卡尼諾激動地表示，他花了四年的時間跟進這個案件。

　　2.4億美元的賠償金創(chuàng)造了紀錄，也敲響了警鐘：即便是在法制發(fā)達如美國的今天，黑工廠的問題仍然值得引起人們的關注。這起事件中的各種細節(jié)，也值得存在同樣現(xiàn)象的國家研究。
 

　　遲來的判決

　　被告肯尼斯·亨利，72歲，亨利火雞食品服務公司主席，和他的妻子坐在法庭大廳里，并沒有進去聽讀審判結果，他的律師大衛(wèi)·斯新基拒絕對法庭的結果進行評論。在法庭上，肯尼斯·亨利表示他對任何的奴役和虐待行為并不知情，工人的遭遇純屬意外。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代表32名前員工的EEOC律師羅伯特·卡尼諾在結案陳詞中，要求陪審員們補償這些“勇敢的人們”，因為他們只有“破碎的心，垮掉的靈魂，撕裂的夢想，和最重要的，充滿裂痕的生活”。

　　他形容這些非人的對待是廣泛存在并且沒有消失的。他說亨利公司故意不為這些人提供殘疾服務、健康保險以及艾奧瓦州的醫(yī)療救助，這種行為讓他們中的一些人多年沒看過醫(yī)生或牙醫(yī)。“如果艾奧瓦州的人們看到發(fā)生了什么，在工棚里發(fā)生了什么……如果任何人甚至注意過，這些事情早該結束了。”他對陪審團說。

　　雪莉·布朗是其中一位受害者凱斯·布朗的姐姐，她在法庭里潸然淚下。“我完全不能相信，我只希望陪審團能夠做個陳述，這樣我的兄弟以及這些人會知道有人在聆聽他們的聲音。而這個判決，就是*4的陳述。”

　　事實上，這已不是亨利公司*9次違反員工法了。在過去40年里，亨利將上百名智障人士從得克薩斯州送往艾奧瓦州，讓他們在西部自由肉加工廠以41美分每小時的工資工作。這些智障人士被安置在埃塔麗莎市一座有百年歷史的學校改建成的工棚里。

　　等待這些智障工人的，是噩夢般的工廠。
 

　　噩夢黑工廠

　　據(jù)調查，這些智障工人平時的主要工作是在亨利火雞公司經營的兩個工棚負責去除火雞內臟。

　　平等就業(yè)機會委員會(EEOC)介紹說：“多年來，亨利火雞公司智障工人們忍受著老板和其他員工的拳打腳踢，并且沒有任何行動自由。”

　　智障員工被統(tǒng)一安排在“條件非常惡劣的住處”，EEOC官員考察后發(fā)現(xiàn)，“這些員工受到傷害后也得不到及時的醫(yī)護治療。”

　　老板常常謾罵智障工人，說他們是“弱智”“笨蛋”“傻子”。一些員工反映他們通常受到體罰的方式包括被拳打腳踢、銬手銬，以及讓他們身負重物繞圈行走。

　　調查審訊過程中的一些證據(jù)表明，工棚監(jiān)工蘭迪·紐波爾在夜晚曾將一名工棚員工的手銬在床上并任由他尖叫哭泣。艾奧瓦州人類服務部社工作人員也透露，一些工人因為違反了公司的規(guī)定而被懲罰，他們被帶到工棚附近的車庫，被他們的照顧人員體罰和虐待。

　　而對于這些員工受到的傷害和醫(yī)療需求，亨利公司主席肯尼斯·亨利，也就是工人們的名義監(jiān)護人，一概置若罔聞。

　　不僅如此，這些工人們的待遇也少得可憐。美國地方法院資深法官查爾斯·沃利表示，智障員工們手里的月薪僅為65美元，而美國從事相同工種的智障人士的平均工資是每小時11-12美元，也就是說，他們一個月的工資比從事類似職業(yè)的其他智障人士一天的工資還低。

　　智障工人們很容易受到傷害，但如果缺乏有效的援助，他們也意識不到自己的合法權利被侵害到何種程度。正因為如此，亨利火雞公司膽大妄為了幾十年。
 

　　波折重重的判決

　　整個案子的判決過程并不順利，盡管亨利火雞公司的問題在2009年就已經暴露出來，但當時艾奧瓦州的州和縣檢察官都表示無法指控。歷經四年多的波折，此案才最后交由聯(lián)邦陪審團做決定。

　　在媒體分析看來，當時馬卡廷縣治安官大衛(wèi)·懷特本可以調查并逮捕涉嫌虐待的人，但他本人在2010年接受《德梅因紀事報》(Des Moines Register 艾奧瓦州銷量最多的報紙)采訪時卻表示，他相當有信心管理亨利火雞食品服務公司的人對這些殘疾人很好。

　　“我們的任務是，你懂的，他們正在對這些人做好事，不然這些人就會變成惡棍，”懷特說道，“那些人過得很好，并且很享受他們正在做的事情，他們喜歡工作。”

　　盡管州法庭發(fā)現(xiàn)亨利經營的工棚是一個無牌照的照顧場所，違反了多項消防條例，對無獨立生活能力的成年人進行侮辱，并對他們進行經濟上的剝削，提供不適當?shù)淖∷薅也魂P愛他們，(艾奧瓦州)司法部長湯姆·米勒還是決定對此案不進行刑事起訴。

　　公司的監(jiān)工同樣被指控在西部自由食物公司以及工棚里對一些人進行人身侵犯，在西部自由食物公司里至少兩起意外被目擊并且由工廠行政人員記錄下來。

　　米勒的發(fā)言人杰歐夫·格林伍德說，從身體傷害報告上看，州檢察官認為他們無法在法庭上證明這些指證。

　　他表示在刑事案件中，州政府要證明其不存在合理的懷疑，然而認定虐待已發(fā)生的艾奧瓦的社工們則需要找出指控是否真實合理的。

　　“我們的檢察官有麻煩了，直至今天還是如此，這都是由于亨利火雞食品服務公司那難辭其咎的惡劣工作環(huán)境和對雇員的對待，以及對殘疾人的住宿。”格林伍德說道。

　　受害者凱斯·布朗的姐姐雪莉·布朗表示，米勒的“麻煩”并不能幫助到那些為亨利工作了多年的人。

　　“司法部長甚至不愿意嘗試？他甚至不打算指控？那是不對的，”她憤憤不平地說，“我希望有人能為發(fā)生的事情坐牢。”
 

　　判決發(fā)出強烈信號

　　專家們說，判決書發(fā)出了強烈的信號。

　　斯蒂文·斯瓦特是殘疾人人權律師，前任哈佛教授，他認為這個判決結果要讓全國民眾都知曉。

　　“這是令人震驚的，我?guī)缀鯚o法相信。我認為這個判決給全國的陪審員都帶去強烈無比的信息。當然，它也為造成這些傷害的人帶去同樣強烈的信息，”他說道，“這對美國平等就業(yè)機會委員會和它的律師也是意義非凡的，尤其是羅伯特·卡尼諾。他們愿意為智障人士站出來。他們是我們*4的政府的典范。”

　　杰奎琳·貝連是平等就業(yè)機會委員會主席，她說，“判決結果發(fā)出了重要的信息就是，這種行為在我們國家是不允許的。希望這能重塑工人們的尊嚴和對他們的人道關懷，他們已經被非人對待了很多年。”

　　法律顧問大衛(wèi)·洛佩茲，說：“這個歷史性的裁決標志了我們不懈地抗擊就業(yè)歧視的努力的最偉大的時刻。美國公平就業(yè)機會委員獲得了史上分量最重的判決，表明了違反殘疾人法律的嚴重性以及機構維護受歧視被害人的權利的決心”。

　　艾奧瓦州的森·哈金是國會健康、教育、勞動和退休金委員會主席，以及《美國殘疾人法案》的國會起草人之一，他表示工人們“現(xiàn)在這個結果是重要的一步，數(shù)年間每天都在遭受謾罵和歧視。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彌補這些過錯”。

　　哈金說他和這些人幾年前交談過。“我很清楚的一件事是在會面后：他們的精神不能被打倒，我希望，這次的判決結果能給他們和他們的家人帶來一定程度的解脫和安慰。”

　　蘇·干特博士是殘障工人問題的專家，他認為判決代表了“一個突破性的進步”，它表明了殘疾人的價值不低于無殘疾的人。

　　“陪審團的判決讓這些不法行為所擔負的相應的金額是驚人的，這也表明了這樣的行為不是往手心抽一巴掌就夠了的，”干特博士說道，“但你如何衡量這幾十年失去的機會？你不能重回過去。這些工人就這么為了別人的利益，被藏起了這么多年。他們是人類，但是卻被像畜生一樣對待—就像是公司的資產，像是公司其他來源的收益。”

　　盡管這些工人們遭受這樣不公的待遇已將近20年， 但聯(lián)邦法律限定美國公平就業(yè)機會委員會只能就公司最后兩年的經營進行起訴，這限制了起訴性質，也限制了尋求賠償?shù)墓と巳藬?shù)。

　　眼下，EEOC的訴訟中只涉及2007年到2009年間。在2.4億美元的判決里，2007年到2009年間亨利公司的32名工人每人獲得補償性損害賠償550萬，再加上由于亨利的惡意以及冷漠，每人獲得200萬的懲罰性傷害賠償。但是先前較早的受害者們，就沒有那么幸運了。